一

周末的时候，吴镇接儿子问他要不要去巢州？

儿子扭头问“看奶奶？还是看妈妈？”吴镇心想他还要去一趟白洋家，便说“去了就随你”！小杰点点头说明白了。

吴镇想到黄静答应儿子每月过来两次，但儿子每次去巢州又说是看奶奶，吴镇便不想细问，离异家庭的孩子，心里永远有个空洞，并且永远填不满。

第二天，吴镇把儿子送到废品站就走了，奶奶留下小杰吃午饭，吃完饭就跟奶奶说去新华书店买书。然后他就背着书包去供电局小区，那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吴镇给杨白洋打了电话，说自己半个小时就到。他听到白洋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说爸妈都在家等你呢！

杨白洋随母亲姓，父亲老贾以前做生意。

吴镇去过后才知道白洋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市里上班。白洋父亲当年是宁愿被单位开掉，也要跟母亲在一起。后来有了她，父母就在半汤镇上盖了自家小院，父亲老家利用人脉关系做了各种各样的生意。从蜂产品到建筑材料再到修高速公路的沥青，后来年轻人去南方打工，老贾又开始帮厂里招工，还可以两头收费。一般人只知道找工作要交介绍费，却少有人知道，还能在厂里领到人头费。八面玲珑的老贾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贾三爷”的名头也声名远播。

只是没想到那年老贾收了一车蜂蜜去南京送货途中遭遇车祸，拉进ICU病房里住了一个月。出来后，虽然腿也好了，胳膊也好了，但人变得不爱说话。

生意人突然变得不说话，犹如关云长丢了偃月刀，赵子龙弃了追魂枪。将近一年，家人尝试过各种努力，才发觉老贾并没有丢失语言功能，相反，在熟人面前，他更爱说话了，但那些话都是颠三倒四的啰嗦。

那时白洋也参加工作了，后来结婚。时间一晃过去好多年，老贾已完全成为一个唠唠叨叨的贾老头。

吴镇那天见了贾老头，才了解白洋的家世，也明白了独生子女的白洋其实很胆小，除了遗传她爸的语言天赋，其他方面却看不出来生意人的特点，包括善变，果断，伪装。

吴镇也就渐渐清楚了杨白洋以后在他的生活中会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了。当然，那天吴镇备受白杨父母的喜欢，他爸虽然在陌生人面前不怎么说话，但三言两语也能看出他的欢喜之情。白洋妈妈更是在饭桌上不停的为吴镇夹菜，那时吴镇才觉得白洋的生长环境其实很俗气，跟她现在追求的生活品质截然不同。

那天很晚，吴镇才离开白杨家，去废品站接了儿子。

从巢州回去时，吴镇问儿子有没有见到他妈。儿子不说话，只说太累了，想睡觉，然后便缩在后排椅子上，一动不动。

吴镇在漆黑的道路上迅速奔跑，车灯在无边的黑暗里刺出一道光来，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