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55章 富海那个案子的DNA样本你们(1 / 2)
作品:《提交污点公诉》污点公诉
第一章疑云初现
方明指尖划过卷宗边缘的毛边,目光落在“富海集团少东家周子轩涉嫌故意伤害”一行字上。落地窗外,午后的阳光斜切过检察院大楼顶端的国徽,在他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锐利的光斑。这案子表面证据确凿——酒吧斗殴,受害者鼻梁粉碎性骨折,监控拍到了周子轩挥拳的瞬间。可卷宗里那份关键监控录像的存储标签,却贴着刺眼的“设备故障,数据无法恢复”的封条。
他拿起内线电话,技术科小陈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方检,那台存储服务器的主板烧了,物理损坏。备份……刚好那周备份任务失败。”听筒里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吞咽,“太巧了,是吧?”方明没说话,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巧合?在检察院干了十年,他早就不信这种奢侈品。
疑窦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翻开物证清单,找到那份DNA报告。报告显示受害者指甲缝里的皮屑组织与周子轩的DNA高度吻合,铁证如山。可当他翻到报告附件——现场提取的物证照片时,眉头骤然锁紧。照片里,受害者指甲缝干净得异常,连一丝血迹污垢都没有。他立刻拨通法医鉴定中心。
“老刘,富海那个案子的DNA样本,你们确定是从指甲缝提取的?”方明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呃……报告上……是这么写的。”法医老刘的声音有些飘忽,“提取记录……归档了,一时半会儿……”
“指甲缝照片显示没有任何残留物,老刘。”方明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听筒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良久,老刘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方检,流程……有时候……可能……”他没再说下去。方明挂断电话,指尖冰凉。调包。这个词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一份报告,就这样被偷梁换柱。
他决定去找那个唯一的目击证人,酒吧的服务生李强。笔录里,李强清晰地指认了周子轩是率先动手、下手最狠的那个。可当方明推开李强租住的城中村房门时,迎接他的是一张写满惊惶的脸。
“检察官同志!我……我之前记错了!”李强眼神躲闪,双手紧张地搓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那天我喝多了,灯光又暗,可能……可能看岔了!不是周少……是另外两个人先动的手!”他语速飞快,喉结上下滚动,“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别问我了!”
方明盯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没再追问。他留下名片,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门板被猛地撞上的闷响,还有门内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咒骂。恐惧。赤裸裸的恐惧。
回到办公室,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方明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监控“巧合”损坏,DNA报告被调包,证人惊恐改口。三根线头,指向同一个方向。这手法,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熟练。
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进入内部案件数据库。输入“周子轩”。系统跳出几条记录,大多是交通违章。他加了几个筛选条件,时间跨度拉长。屏幕滚动,一条被标记为“已结案”的记录跳了出来——三年前,一起酒吧寻衅滋事案,嫌疑人周子轩,最终因“证据不足”不予起诉。方明眼神一凝,点开详情。
卷宗电子档案里,关键证物照片缺失,证人笔录显示“记忆模糊”,一份本应存在的现场监控记录备注栏写着“设备故障”。方明的心沉了下去。他继续翻找。五年前,另一起发生在高档会所的故意伤害案,嫌疑人同样是周子轩。卷宗里,法医鉴定报告的关键数据页被标注为“原件污损”,唯一目击证人在案件审理期间“突发急病”出国治疗。
方明靠在椅背上,办公室的顶灯在他眼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圈。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蹊跷,三次……就是模式。一个精心设计、反复演练、专门为周子轩这类人服务的“脱罪模式”。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面对的,恐怕远不止一个无法无天的富二代。夜色浓稠如墨,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方明拿起桌上那份漏洞百出的卷宗,指尖划过“周子轩”三个字,眼神锐利如刀。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深得多。
第二章暗流涌动
方明在办公室枯坐到深夜。卷宗摊在桌面,周子轩的名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三起案件,同样的证据消失模式,像三条毒蛇盘踞在他脑海里。他抓起外套,径直走向三楼最东侧的办公室——主管刑事检察的郑处长还没下班。
郑处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方明敲门时,看见郑处长正弯腰侍弄窗台那盆长势喜人的蝴蝶兰。听到动静,他直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
“小方啊,这么晚还没走?”郑处长拿起喷壶,细密的水雾洒在翠绿的叶片上。
方明开门见山:“郑处,富海集团周子轩的案子,还有他之前两起旧案,证据链的断裂方式高度雷同,存在系统性人为干预的嫌疑。我建议……”
“小方,”郑处长放下喷壶,拿起一块软布轻轻擦拭叶片,动作不疾不徐,“富海集团是市里的纳税大户,周董事长也是人大代表。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很高。”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方明脸上,依旧温和,却像蒙了一层薄雾,“办案要讲证据,更要讲政治,顾全大局。有时候,过于执着于细枝末节,反而会看不清方向,给自己,也给单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明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郑处长的话像裹着天鹅绒的钝器,每一个字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郑处,证据被篡改,证人被恐吓,这已经不是细枝末节了!这是对司法公正的……”
“方明同志!”郑处长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他,但脸上那层温和的笑意并未褪去,只是眼神锐利了几分,“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有时候太轴。我提醒你,办好手头的案子,其他的,不要节外生枝。这是为你好。”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气,“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方明站在原地,喉头发紧。郑处长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头刚燃起的火焰。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沉入谷底的心情。不要多管闲事。这五个字像烙印一样烫在他心上。
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办公室,方明颓然坐下。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进这间被阴霾笼罩的房间。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份关于周子轩的汇总报告,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动作。郑处长的警告言犹在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席卷而来。
最终,职业本能战胜了犹豫。他掐灭烟头,坐回电脑前。不能立案调查,不代表不能梳理疑点。他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将三起案件中所有异常点——监控损坏的时间点、法医报告的疑点、证人前后矛盾的笔录、以及可能的关联人员——逐一罗列、归档。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直到凌晨两点,他才保存文件,关闭电脑,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
办公室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走廊再次陷入黑暗。
第二天清晨,方明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金属和塑料烧焦的异味钻入鼻腔。他心头一跳,目光迅速扫过室内。一切似乎都和他离开时一样,文件整齐,桌椅归位。
但当他走到办公桌前,准备打开电脑时,动作猛地僵住。
主机箱侧盖板被卸下,随意地丢在地上。机箱内部一片狼藉——硬盘被暴力拆卸下来,外壳扭曲变形,电路板和存储碟片被硬物砸得粉碎,碎片散落在机箱底部,像一堆被肢解的残骸。连接线也被粗暴地扯断。
方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冲过去,手指颤抖地拨开那些碎片。彻底毁了。物理性破坏,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他昨晚整理的所有资料,连同电脑里存储的其他案件信息,全部化为乌有。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对方不仅知道他发现了问题,还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办公室的门锁完好无损,对方是怎么进来的?是内鬼?还是……他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红色的指示灯微弱地亮着,显示它仍在工作。他冲出办公室,直奔保安室。
“昨晚二楼的监控?方检,真是不巧,”值班保安挠着头,一脸歉意,“昨晚后半夜,整个二楼的监控存储服务器突然宕机重启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重启后就恢复正常了。技术科早上来看过,说是系统偶发故障,日志里没发现异常。”
又是故障。又是巧合。
方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看着那堆硬盘残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被窥视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对方在暗处,手段狠辣,且能量惊人。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是压抑的沉重呼吸。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冰冷刺骨的文字:
“悬崖勒马,尚可自保。再进一步,万劫不复。”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方明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像两点幽冷的鬼火。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沉重地撞击着耳膜。窗外,阳光明媚,而他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寒潭。
第三章蛛丝马迹
方明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指尖冰凉。窗外阳光刺眼,办公室里却弥漫着硬盘烧焦后的金属腥气和挥之不去的寒意。他猛地起身,一把拉上厚重的窗帘,将刺目的光线隔绝在外。办公室里瞬间暗沉下来,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悬崖勒马,尚可自保。再进一步,万劫不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的神经。对方知道他做了什么,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甚至知道他昨晚在这里待到凌晨两点。这不再是警告,是赤裸裸的宣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几乎让他窒息。他跌坐回椅子,双手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硬盘毁了,加密文件夹里的心血化为乌有。郑处长的暗示,监控的“巧合”故障,物理破坏的硬盘,精准送达的威胁短信……这一切编织成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将他死死困在中央。
万劫不复?
方明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受害者家属绝望的眼神,闪过周子轩那张在卷宗照片里带着轻蔑笑意的脸。一股不甘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压倒了恐惧。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密布,却燃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不能退。退了,他就不再是方明。
硬盘没了,但记忆还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能毁掉电子记录,但有些东西,是毁不掉的。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文件柜前。柜门打开,一股陈年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扑面而来。这里存放着一些非核心的、尚未完全电子化的旧案卷宗副本,以及一些程序性文件。
他需要重新梳理。从最原始的地方开始。
方明搬出周子轩三起案件的纸质卷宗,铺满了整个办公桌。他像一个考古学家,在废墟中寻找残存的线索。这一次,他不再执着于那些被抹去的关键证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嫌疑人的社会关系网络,过往的交通违章记录,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旁证材料。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窗外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缓缓移动。方明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也暂时忘记了那如影随形的恐惧。
他拿起周子轩第一次卷入伤人案时的卷宗,一份不起眼的交通违章处理回执夹在笔录后面。违章人是周子轩,处理地点是城东交警大队。方明目光扫过紧急联系人一栏,那里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周国华。他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他立刻翻出第二起案件的材料,一份关于嫌疑人背景调查的补充说明里,提到周子轩有个远房堂兄在省城某单位任职,名字也叫周国华。方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扑到第三份卷宗前,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到嫌疑人社会关系部分。这一次,没有明确提及周国华,但在家庭主要成员关系图的旁注里,有一行小字标注:“与周国华(省发改委副主任)系叔侄关系”。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方明脑中炸开。周国华!省发改委副主任周国华!三起案件,三个不同的嫌疑人,竟然都和周国华有着或近或远的亲属关系!周子轩是他的侄子,第二起案件的嫌疑人是他的远房堂侄,第三起……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那份旁注指向性已经足够清晰!
这绝不是巧合!这是系统性的包庇!是权力在司法程序上撕开的巨大豁口!
方明猛地靠在椅背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真相的狰狞面目终于在他面前撕开了一角。郑处长的警告,硬盘的毁灭,威胁短信……这一切都有了清晰的指向。周国华,这个名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仅仅知道关联还不够。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撕开这层权力编织的保护网。方明的目光落在了第一起案件的一个证人名字上——王磊,案发时酒吧的服务员,最初指认了周子轩,但后来在庭审时突然改口,声称自己当时喝多了,记不清。
王磊是关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被迫知道了些什么。
找到王磊并不难。方明通过内部系统查到了他最新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地点——他现在在一家连锁快餐店当服务员。
方明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联系王磊。他找了一个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投币,拨通了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和快餐店特有的忙碌节奏。
“喂?哪位?”一个年轻但透着疲惫的男声。
“王磊吗?”方明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我是方明,市检察院的。关于两年前‘夜色’酒吧那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只剩下背景的嘈杂。几秒钟后,王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抗拒:“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再打来了!”电话被猛地挂断,忙音刺耳。
方明的心沉了下去。王磊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恐惧,极度的恐惧。
他必须见到王磊本人。
晚上十点,那家快餐店打烊的时间。方明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色夹克,戴着棒球帽,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的阴影里。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王磊拖着疲惫的步伐从员工通道出来。
方明快步穿过马路,在王磊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拦住了他。
“王磊。”方明摘下帽子。
王磊看清方明的脸,瞬间像被电击了一样,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调,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什么怪物。
“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点情况。”方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知道你改口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记错了!当时喝多了!”王磊语无伦次,身体微微发抖。
“记错了?”方明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地锁住王磊躲闪的眼睛,“你当时的笔录非常清晰,细节都对得上。庭审时突然就‘记错了’?王磊,有人威胁你,对不对?他们给了你什么?钱?还是……”
“闭嘴!”王磊突然失控地低吼,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去,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求你了……别问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方明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被恐惧彻底击垮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怜悯,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王磊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很多……很多钱……够我……够我全家……安稳过下半辈子……”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他们太可怕了……无处不在……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
“是谁?”方明追问,声音低沉而紧迫,“是谁给你的钱?是谁在威胁你?”
王磊惊恐地摇头,像拨浪鼓一样,泪水甩得到处都是。“不能说……名字……提都不能提……提了……就真的完了……”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推开方明,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深处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压抑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巷道里隐隐回荡。
方明站在原地,巷子里穿堂而过的冷风灌进他的领口,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王磊那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神和话语,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无处不在”、“会死的”、“提都不能提”……
他缓缓走出小巷,重新汇入城市夜晚稀疏的人流。霓虹依旧闪烁,车灯划出一道道流光,这座繁华都市的夜景依旧迷人。但方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比硬盘被毁时更甚。他知道了关联,触碰到了恐惧的实质,却也更深地感受到了那张网的庞大与森冷。
周国华的名字,王磊的恐惧,还有那条如跗骨之蛆般的威胁短信……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他抬起头,望向城市上空被光污染遮蔽的、模糊不清的夜空,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孤身一人,站在一个庞大而危险的棋局边缘。
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第四章联盟浮现
巷口的冷风灌进方明的衣领,王磊崩溃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无处不在”、“会死的”、“提都不能提”——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铁锤,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周围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喧嚣的城市脉搏与他内心的死寂形成刺眼的对比。孤身一人,面对一个庞大而未知的黑暗。下一步?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撬动这潭死水的支点。
一个名字在他混乱的思绪中浮现:陈默。
陈默是他大学室友,计算机天才,毕业后没进大厂,反而开了家不起眼的电脑维修店,顺带接点“灰色地带”的活儿。方明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检察官的身份让他必须谨慎。但此刻,硬盘被物理摧毁,电子线索被抹除,常规调查渠道似乎已被堵死。陈默,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触及真相背面的钥匙。
他拐进另一条更暗的小巷,掏出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备用手机——一部老旧的、没有任何智能功能的按键机。他凭着记忆,按下一串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陈默特有的、带着点慵懒和警惕的声音,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是我,方明。”方明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我需要你帮忙,陈默。很急,也很危险。”
键盘声停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默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老方?你这语气……出什么事了?”
“我的工作电脑硬盘被人物理破坏了,就在我办公室。里面有很重要的加密数据,我需要你……试试看能不能恢复点什么。”方明尽量让自己的描述听起来不那么惊悚,但“物理破坏”几个字还是让电话那头的呼吸一滞。
“物理破坏?砸了?烧了?”陈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更像是……用专业工具彻底毁掉了盘片。”方明回想起硬盘外壳上那些狰狞的划痕和撞击点,胃里一阵翻腾,“我知道希望渺茫,但……”
“渺茫不等于零。”陈默打断他,语气里透出一种技术宅特有的、遇到挑战时的兴奋,“碎片还在你手上吗?”
“在。我……藏起来了。”方明没有说具体地点,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本能地保留关键信息。
“行。老地方,凌晨一点。”陈默报出一个地址,是城市边缘一个废弃工厂区附近的小仓库,“记住,只带硬盘碎片,别的什么都别带。手机也换掉。”
电话挂断。方明握着冰冷的备用手机,手心全是汗。他抬头望了望被城市灯光映成暗红色的夜空,深吸一口气,转身没入更深的夜色里。
凌晨一点,废弃工厂区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传来的微弱嗡鸣。方明按照陈默的指示,绕开锈迹斑斑的大门,从一处破损的围墙缺口钻了进去。月光惨淡,勾勒出巨大厂房的轮廓,像一头头蛰伏的钢铁巨兽。他凭着记忆,在迷宫般的建筑群中穿行,最终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刷着绿漆的小铁门前。
他轻轻敲了三下,停顿,又敲了两下。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门开了条缝,陈默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略显苍白的脸探了出来。他迅速扫视了一下方明身后,然后侧身让开。
仓库内部和外面判若两个世界。空间不大,但塞满了各种电子设备,服务器机柜嗡嗡作响,几块巨大的显示屏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流和数据包信息。空气里弥漫着电子元件发热的焦糊味和速食面的调料味。
“东西呢?”陈默没多废话,直接伸出手。
方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多层防静电袋包裹的硬物,递了过去。陈默接过,走到一张堆满各种精密仪器和焊接工具的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当那块布满划痕、盘片碎裂扭曲的硬盘残骸暴露在灯光下时,陈默倒吸一口凉气。
“靠……这手法够狠的。”他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仔细检查着盘片上的损伤,“不是随便砸的,是冲着彻底毁灭数据去的。盘片都变形了,磁道结构估计全毁了。”
方明的心沉了下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默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头,动作却异常麻利。他戴上防静电手套,将硬盘残骸固定在一个特制的夹具上,连接到一台看起来像是改装过的复杂仪器上。屏幕上跳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参数和波形图。
“常规恢复手段肯定没戏。”陈默一边飞快地操作着仪器,一边解释,“只能试试‘磁力隧道扫描’结合‘碎片数据重组算法’,看能不能从这些物理损伤的缝隙里,捕捉到一些残余的磁信号碎片。就像……在灰烬里找没烧完的纸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鸣和陈默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方明靠墙站着,神经紧绷,眼睛死死盯着那块代表着渺茫希望的屏幕。他不敢想象失败的结果。王磊恐惧的眼神,周国华的名字,那条冰冷的威胁短信……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黑洞,而这块硬盘碎片,是唯一可能透出光亮的缝隙。
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紊乱,紧接着,一个进度条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前蠕动。
“有反应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磁头捕捉到了一些……非常微弱的残余信号!正在尝试重组……这过程会很慢,而且能恢复多少,恢复出来的是什么,完全看运气。”
方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屏住呼吸,看着那根红色的进度条像蜗牛一样,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行。1%……2%……5%……每一格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仓库里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进度条终于爬到了100%。
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里面是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十六进制代码和文件碎片标识符。大部分区域都是代表损坏的红色乱码,只有零星几点区域闪烁着代表可读数据的绿色。
“数据损毁率超过95%。”陈默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尽力了,老方。只能拼凑出一些零散的碎片文件,而且大部分内容都丢失了。”
方明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失望几乎将他淹没。他艰难地开口:“打开……看看是什么。”
陈默点开其中一个标记为“可部分恢复”的碎片文件。屏幕上跳出一段残缺的文字,夹杂着乱码:
“……确保……处理干净……不留痕迹……”
“……证人……王磊……已封口……费用……50万……”
“……周主任……指示……必须……压下去……”
方明瞳孔骤缩!周主任!是周国华!王磊的恐惧和那笔“够全家安稳过下半辈子”的钱,在这里得到了冰冷的印证!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的猜测!
“还有别的吗?”方明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默又点开另一个碎片文件。这次恢复出来的内容更少,只有几行断断续续的文字和一个残缺的文件名:
“……名单……更新……”
“……逍遥……外……”
“……成员……确认……”
文件名残片:“……联盟……成员……名单……部分……”
逍遥……外?联盟……成员名单?
方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他猛地抓住陈默的手臂:“能不能再深挖一下?这个‘名单’文件,还有没有其他碎片?任何相关的!”
陈默被他抓得生疼,皱了皱眉,但还是迅速操作起来。他调出数据恢复的底层日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输入一串串复杂的指令。屏幕上代码流再次疯狂滚动。
“找到了!”陈默突然低呼一声,“有一个关联的隐藏扇区碎片,之前被忽略了!正在尝试强制解析……”
新的进度条开始跳动。这一次,速度似乎快了一些。方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进度条满格。屏幕上弹出一个新的窗口。这次,不再是杂乱的代码,而是一个结构相对清晰的表格!虽然表格的大部分区域仍是刺眼的红色乱码,但在“成员类别”和“姓名”这两列,竟然有几行数据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方明凑近屏幕,目光急切地扫过那几行绿色的、幸存的信息:
成员类别姓名职位/身份关联案件
权贵周国华省发改委副主任周子轩等案
律师张维正正大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多起经济纠纷案
司法人员郑宏远市检察院公诉二处处长周子轩案
…………(乱码)……(乱码)……(乱码)
当方明的目光落在第三行“司法人员”那一栏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郑宏远!
他的直属上司!那个暗示他“不要多管闲事”的郑宏远!
名字赫然在列!关联案件正是他此刻深陷其中的周子轩案!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在巷子里感受到的寒意更甚百倍!办公室硬盘被毁时的金属腥气仿佛又弥漫在鼻尖。原来如此!难怪!难怪证据会消失得如此“干净”,难怪他的行动会被对方了如指掌!威胁短信的发送者,硬盘的毁灭者,甚至可能是王磊恐惧的源头……竟然一直就在他身边!就在他每天汇报工作的那间办公室里!
“逍遥法外联盟”……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和令人窒息的寒意。
方明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机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他以为自己触碰到了黑暗的边缘,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就站在黑暗的中心!那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他牢牢罩住,而执网者之一,竟是他朝夕相对的顶头上司!
陈默也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他猛地摘下眼镜,脸上血色尽褪,震惊地看着方明:“老方……这……这他妈……”
方明没有回答。他扶着机柜,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和翻涌的恶心感。震惊、愤怒、被背叛的刺痛,还有更深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惧……无数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但之前的迷茫和孤立感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名字——郑宏远。
“删掉它。”方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陈默,立刻!马上!把所有恢复出来的痕迹,彻底清除干净!一点都不能留!”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更加凝重。他不再多问,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输入一连串毁灭性的指令。屏幕上,那些好不容易恢复出来的数据碎片,连同底层的恢复日志,开始被飞速地、不可逆地覆盖、擦除。
“好了,痕迹清理完毕。原始硬盘碎片……”陈默看向方明。
“带走。”方明的声音冰冷,“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处理掉。不能留下任何物理证据。”
陈默点点头,迅速将硬盘残骸重新包裹好,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工具包里。
方明最后看了一眼那台刚刚完成了一场无声战役的电脑屏幕,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郑宏远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转身,拉开那扇绿色的铁门。凌晨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他一个激灵。他走出仓库,重新融入废弃工厂的黑暗。但这一次,他不再感到孤立无援的寒冷。一种更沉重、更危险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一个盘根错节、渗透进司法系统内部的“逍遥法外联盟”。而他的顶头上司,正是其中的核心成员之一。
每一步,都将是真正的刀尖起舞。
第五章孤军奋战
废弃工厂区的死寂被远远抛在身后,城市清晨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却丝毫无法驱散方明心头的寒意。他攥着那个装着硬盘残骸的工具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郑宏远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在他的意识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警觉。每一步踏在坚硬的人行道上,都仿佛踩在薄冰之上,四周看似寻常的景象——擦肩而过的行人、呼啸而过的车辆、街角闪烁的监控探头——此刻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危险意味。他不敢回家,不敢去任何可能被预判的地方。他像一个幽灵,在城市苏醒的边缘游荡,直到天色大亮,才混入上班的人流,朝着市检察院的方向走去。
踏入熟悉的办公大楼,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变得具象化。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同事们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随意或熟稔,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疏离。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些在他经过时骤然降低的交谈声,那些刻意避开他视线的动作。走廊尽头的公诉二处处长办公室,那扇紧闭的深色木门,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巨兽的咽喉。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里面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原本属于他的办公桌,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桌面空无一物,连他常用的那支钢笔和堆叠的卷宗都不见了踪影。椅子被推到了角落,显得有些孤零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正有些局促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小桌旁,看到他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紧张。
“方……方老师。”年轻人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方明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扫过空荡的桌面,最终落在桌角一张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岗位调动通知上。白纸黑字,异常刺眼:
调岗通知
方明同志:
因工作需要,经研究决定,即日起调任你至档案管理处,负责历史卷宗电子化录入工作。请于今日上午十点前,前往档案管理处报到,完成工作交接。
此致
市检察院公诉二处
(公章)
日期:即日
落款处,是郑宏远那熟悉而遒劲的签名。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上头顶,又被方明强行压下。调离核心岗位?档案管理处?电子化录入?这简直是最赤裸裸的羞辱和放逐!将他从直接接触案件、拥有调查权限的公诉一线,一脚踢进布满灰尘、与世隔绝的故纸堆里!目的昭然若揭——彻底切断他接触周子轩案乃至其他任何敏感案件的途径,将他变成一个聋子、瞎子!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冰冷。他没有看那个年轻的新人,也没有质问,只是沉默地将通知折好,放进上衣口袋。动作平静得近乎诡异。
“方老师,您的私人物品……”年轻人指了指墙角一个不大的纸箱,里面装着几本书和一个水杯。
方明走过去,抱起那个轻飘飘的纸箱。他环视了一圈这间工作了多年的办公室,目光掠过每一寸熟悉的角落,最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处长办公室门上。那扇门后,坐着一个戴着伪善面具的敌人。
他没有说一句话,抱着纸箱,转身离开了公诉二处。走廊里,那些窥探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窃窃私语如同蚊蝇般嗡嗡作响。他挺直脊背,目不斜视,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决绝。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座象征着司法公正的大楼里,已经彻底沦为孤军。
档案管理处位于大楼最底层,一个几乎照不进阳光的角落。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陈腐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巨大的铁皮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一排排矗立着,里面封存着无数被时间掩埋的秘密和冤屈。迎接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管理员,对方只是抬了抬眼皮,递给他一份厚厚的操作手册和一台老旧的扫描仪,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堆满灰尘的桌子,便不再言语。
方明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录入?他需要录入什么?录入那些被精心挑选过、早已失去灵魂和真相的冰冷文字吗?他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敌人不仅夺走了他的战场,还要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消磨他的意志,将他困死在这片信息的荒漠里。
时间在枯燥的键盘敲击声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机械地移动,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些毫无意义的字符,大脑却在高速运转。郑宏远的名字、那份残缺的联盟名单、王磊恐惧的眼神、被物理摧毁的硬盘……无数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碰撞。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仅仅是把他调离就够了吗?不,绝不会。他们的手段只会更加卑劣,更加无所顾忌。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方明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那部老旧的按键机。屏幕亮起,只有一行字:
“方检察官,工作调动还适应吗?提醒你一下,家人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家人!他们提到了家人!林薇!小宇!
他几乎无法控制手指的颤抖,立刻拨通了家里的固定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如同钝器敲打着他的神经。终于,电话被接起,传来妻子林薇带着明显哭腔和惊恐的声音。
“喂?老公?是你吗?”
“薇薇!是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方明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刚才……刚才有个陌生男人打电话来……”林薇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说……他说让你别再做无谓的事……说……说如果不想看到我和小宇出事,就……就让你立刻收手……他……他还知道小宇在哪个幼儿园,坐哪路校车……老公……我好怕……”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方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他们竟然真的敢!竟然真的把黑手伸向了他的家人!用他最珍视的人来威胁他!愤怒、恐惧、无边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安抚妻子:“薇薇,别怕,听我说。你和小宇现在立刻回家,锁好门,谁敲门都不要开!等我回来!我马上想办法!别怕,有我在!”
挂断电话,方明的手心全是冷汗。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爆炸的心脏。敌人比他想象的更肆无忌惮,更丧心病狂!调离岗位只是第一步,威胁短信是警告,现在直接恐吓他的妻儿!他们是在用最卑劣的方式告诉他:你已无路可走,反抗只会带来毁灭!
档案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扫描仪运行时微弱的嗡鸣。方明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绝望。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四周都是看不见的猎手和冰冷的铁笼。郑宏远在暗处,联盟在暗处,而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要被抽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那位退休的老检察官,赵卫国。赵老!当年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闻名,退休前曾侦办过数起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虽然最终因为某些“阻力”未能彻底深挖,但其人品和能力在系统内有口皆碑。更重要的是,赵老退休多年,远离权力中心,或许……是唯一可能不受联盟影响,也敢于站出来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明猛地站起身,不顾档案室管理员投来的诧异目光,快步冲了出去。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个能避开所有可能监控的地方。
他冲出检察院大楼,没有选择任何交通工具,而是钻进了附近一片错综复杂的老城区胡同。他在狭窄的巷道里快速穿行,利用地形反复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最终,他在一个废弃的报刊电话亭前停下。这种老古董在城市里几乎绝迹,但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它没有摄像头,无法追踪。
他投进一枚硬币,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凭着记忆,拨通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嘟……嘟……”